2011年,一档地方草根节目中,42岁的农民朱之文站在台上,唱了一首《滚滚长江东逝水》,原本人们对于这个其貌不扬、穿着破烂的选秀者并没抱有期待,但他一开嗓,所有人都惊呆了,之后,这副洪亮的好嗓音,一传十十传百,不止一次地登上热搜,收获了鲜花与掌声。
9年来,朱之文捐款、修路、做慈善做公益,不逐名不逐利,本着"取之于民用之于民"的信念,期望通过一言一行回报社会,但相反,他却受到了无数冷眼的质疑。好心修路砸了50万元,却被喷“就修这么一点,别说那个大话了”。一年借出去百十万元的欠款,从来收不回,用村民的话说:“他的钱都花不了,谁还想着还?” 近日,朱之文再次被送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,原因是9月21日,他在单县第二届中国农民丰收节上献唱了《农民老大哥》《火火的情怀》两首歌曲,并现场宣布支持家乡美丽乡村建设捐款 140 万元。没想到该新闻发出后,不少质疑声又再次将朱之文卷入漩涡。
有人称,朱之文做慈善就是为了给自己树立形象,目的是洗白,也有人称,大衣哥既然赚了这么多钱,能不能把之前借的钱给免单了。甚至还有不少网友觉得朱之文捐140万元都捐少了,这些不过他的九牛一毛而已。 家人膨胀了:老婆开了直播 儿女辍学啃老
针对这件事,央视著名栏目主持人元元亲自发文,出面力挺大衣哥,透露了一些真相,元元表示,朱之文走红之后,经历了太多的辛酸无奈,很多事情网友根本是不清楚的。除了之前报道的周围亲朋村民无下限的索取之外,家里的老婆孩子也不让人省心。 朱之文的妻子李玉华,原本是个农村妇女,平时除了种地,没有其他收入。今年刚过完年,她就让别人帮忙注册了账号,做起了直播网红,早上9-10点做做饭,简单收拾一下,就开始“营业”了。只见直播间里的她,把镜头对准了练歌的朱之文,然后把手攥成拳头说,“感谢老铁送我的礼物”。 女儿朱雪梅受此影响,从初中毕业后,干脆不上学了,开通了直播账号,目前粉丝数量也有将近1万了,现在发展到操持十几个账号,朱之文说他曾介绍女儿去超市上班,不去,去卫校学护士,不去,在家里吃的、用的都好,女儿不愿意受累了。
儿子朱单伟高中辍学,也选择在家啃老,每天躲在房间里,与两个电脑、一个电视机、三个音响为伴,饿了点外卖,吃完烧烤的纸巾和竹签乱丢一地,红油洒在被子上,有两只屎壳郎也在屋子里兜圈。朱之文说他用藏鼠标、拔网线、断电的方式阻止儿子打游戏,但一等他睡觉,电脑又被打开了。除了游手好闲,儿子也加入了直播队伍,搞相亲,很多年轻的女孩“慕名前来”,是因为大衣哥会根据习俗给这些来相亲的女孩见面红包,儿子结婚他也愿意给百万的支持。
朱之文成名后,没有搬进豪宅,没有因此膨胀,而是每天照常种田干农活,他并不赞同家人的思想,在他看来“在农村要想有出路,必须读书”,之前,他只要在家就会劝儿子、女儿要读书,但孩子怕他,听不得责备,全都躲去学校,等他出去演出,再逃课回家上网。朱之文也为孩子们考虑过,他有意培养儿子做自己的经纪人,出去演出,有时带着朱单伟。但朱单伟说,他有自己想做的事,他想开个服装店,不想跟着父亲去演出。
朱单伟感到父亲变陌生了,朱之文也觉得自己没把孩子培养好,成名之前,朱之文烈日下刨地种庄稼,爬上40层的高楼给人家立竿,一年收入不足5000块,也从未有过这样的“食不知味”“艰难苦涩”,两代人之间的隔阂,从朱之文成名那一刻,开始越来越深,曾经质朴和谐的一家四口,如今也早已面目全非。
村民邻居疯了:直播朱之文我赚了60万元
“我太难了”这句话大概是朱之文成名后的最大感受。穷的时候没人搭理,富的时候全村人都和你攀亲戚,这种“笑人穷”的心态,让朱之文一家没过上一天清净日子。前几年村民们是“觍着脸”借钱不还,这几年短视频流行,有人突发奇想,直播朱之文会怎样?结果最早直播朱之文的那批人,已经靠着直播收入,买上了汽车,还有人把账号卖了,赚了60万元。
在山东省菏泽市单县朱楼村,村口特地竖了路牌,标示着“朱之文故乡”。朱之文的家俨然成为了一处热闹的景点。每天,院子里挤挤攘攘都是人,求助的、合影的、说要给他看腰疼的,委托他上电视的、来吸粉的、看热闹的,朱之文心软,哪个都拒绝不了。 从中午开始,门口已经围满了人。邻居朱三阔给朱之文打电话,“门口停了八辆车了!”有人在外面用力砸门,喊着他的名字,“大衣哥,我们开车几百公里,代表全国人民来看你”。
被挡在门外的朱三阔,有着直播的敏锐嗅觉,他操起手机对着大衣哥家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猛拍,标题就起了一个“大衣哥不开门”,果然,很快,留言高达几千条,其中一条质疑:“大衣哥架子这么大吗?”朱三阔是朱之文的邻居,但他并不关心朱之文的名誉是否因此受损,他就是靠“直播朱之文”赚钱的。
作为第一批直播朱之文的村民,朱三阔两年买了三部手机,开了五个小视频账号,从一天挣5毛钱,到一条挣150元,再到现在一个账号少则收入一二百,多则三四百。而越来越多的村民,也开始抛弃了服装厂、电子厂月入千元的低薪工作,开始举着手机拍拍拍,维持生计。
朱之文的经纪人高贵估计,整个村里一千多号人,拍朱之文的,没有100也得有70、80个,什么“哥哥”“嫂子”“同乡”的账号都出来了,最小的7岁、最大的74岁,有个63岁的老阿姨,手上推个婴儿车、怀里抱个宝宝,也跟着拍。 74岁的朱西卷目不识丁,但这并不妨碍他加入拍摄的大军。他花1000多元买了个智能手机,虽不会起吸引人的标题,但靠着朱之文的名气,两个月后,他就把手机钱赚回来了。连9月21日捐款140万元后,就有人用虚假视频进行炒作谋利,声称:“大衣哥上午捐了140 万,下午在家卖废品!”而据大衣哥说,因为平时家里人多,这些废品他都会收拾好去卖,这个视频拍摄时间并不是捐款那天。 去年,有媒体报道,为了拍视频,有人踩着门口的两个石狮子翻墙进院,甚至有人半夜跳到院子,宣称要直播朱之文一家怎么睡觉的。妻子李玉华害怕了,找到朱之文说,觉得不踏实。朱之文先是装高了围墙,又种上了仙人掌,紧接着在门上装了39根10厘米长的铁钉,并写上字:私人住宅,严禁闯入,攀爬危险,后果自负。
但却遭到了村民的道德绑架:“快出来看看吧,有个八十多的老大娘,就为了看你一眼啊!”他心软,扶着腰又起来拍照了,直到晚上八点半,人群才慢慢散去,朱之文说,他是名人,不好发作,实在累了,就蒙头睡一觉。妻子李玉华也烦了,“别的明星,人家合个影也都走了,就我们家这院儿里坐一圈人。”
人性的贪婪:你弱你有理了? 在这些人眼里,朱之文就是“摇钱树”,反正有困难,找老朱就行,谁叫他有钱呢?我弱我有理嘛。一开始,朱之文看在同乡的面子上,会几千几万往外借,欠条也打了几百张,装满了一抽屉。
借钱的理由也五花八门,做生意赔了,打工款没结清,想给孩子买个汽车圆梦,娶媳妇没钱.......村里有人想办个农村大舞台,也去找朱之文赞助,开口就要300万元,把朱之文吓个不轻。
正所谓“升米恩,斗米仇”,令朱之文头疼的是,亲朋好友,四五十万元的借,拿去盖楼买车,却从来不提还钱的事儿。他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,跟他借了5次钱,一共十几万元,等那人又跟他借第六次时,朱之文不干了。结果对方立马变脸,倒打一耙,说朱之文不可理喻。有一个邻居更是奇葩,开口借20万元,被朱之文拒绝的当天晚上,朱之文在家里看电视,只听轰的一声,一块大石头“从天而降”,他被人报复了。
除了借钱给村民,朱之文还自掏腰包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。比如翻新了村里的小学,买了变压器和健身器材,解决了灌溉用水的问题,还给村子修了路。
但朱之文得到了什么?有记者去村子里采访村民,问“朱之文修路,你们感激他吗?”村民说,“感激什么啊,就修了这一点,修得太少了,当初说那个大话。”就连村支书也说,“如果没有家乡人的帮助,朱之文走不到这一步,让他捐一所小学,他一分钱没捐。” 还有些村民直接大言不惭地撂话:要想俺们说他好,俺庄上一人给俺买个小轿车,一人给一万块钱。而至于为什么不还钱,或许从另一个村民那里可以找到答案——他的钱都花不了,谁还想着还他。
在他们眼里,朱之文的钱“花也花不完”,可他们忘了,这完全是朱之文的个人努力,与他们毫无关系。没有谁的钱,是大风刮来的。朱之文本就没有义务借钱,帮你一把,是出于情分,不帮,那也是本分。 相声演员岳云鹏,也曾有过类似的苦恼。每次回村,认识不认识的都要请他吃饭,硬着头皮去了以后,却发现没一个人说他好话。关于人性的阴暗面,郭德纲分析得很透彻:“够不上你的人,他一定不会说你好,这就是人情事理”。
可让人无奈的是,那些人只看到了他们成名后的风光,却没见过他们在灰暗岁月里的颠沛流离。朱之文从小热爱音乐,不顾家人与邻居的耻笑,每天在田埂与工地里练习发声,41岁才走上舞台;岳云鹏13岁离家,受尽白眼与奚落,在德云社打杂数年,其间埋头学习与琢磨技巧,这才有了之后的惊艳表演。 事实上,成名后的朱之文不愿离开故乡,正因为他对梦想的生活始终很简单:逗鸡、遛狗、养花,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晃荡一整天。即便现在一场演出对外报价10万元,他依旧是朴实的农民形象,最喜欢坐在自家院子里摊煎饼。
成名9年,他不断被流量、被直播、被周遭人贪婪的人性消耗着,朱之文深知,在流量至上的年代,自己早已不属于自己,这是时代的悲哀。“大衣哥”的名气,不知还能被家乡消耗多久,热闹过后,即是宁静。而那份宁静,正是朱之文热烈期盼的。 也许过不了多久,村民们仍不得不扛起锄头,维持生计,就像朱之文院子里桃红色的牡丹花,人们一哄而上争相拍摄,却谁也没空欣赏它的美。 |